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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聲嘩嘩,在醉了過后的清晨里異常清晰。輕扶欄板望柱,酒嗝的腥惡氣浪撲進水流,撲進灣塘河里去。心底不禁輕嘆,灣塘河水還在流的呢!雖然那水色透出的味道,竟似與酒嗝遙相呼應。 灣塘河老,老興義人都知道。對老河的記憶,微醉了的昏燈影里拙筆頭下有一些:……灣塘河水在燈影下鱗波點點,河畔洗衣石級處,傳來河水輕擊石壁微微的悶響,河坎上的石板街面泛著寒意……數名婦女正在洗布塘里捶洗衣裳。她們相互開著玩笑,惹出陣陣春夜般的蕩笑…… 灣塘河畔,或匆匆而過或逗留徘徊,每日過客何止千百。它定是記不得了,二十年前那個秋日正午,皮鞋褪色牛仔褲泛白而且扛著一大卷老棉絮舊床單的我,盯著它朵朵清澈浪花的眼底,帶著慵懶和惘然! 二十年前的我,在等著下午單位上班,等著報到。走進興義,灣塘河就是回憶。回憶里最清晰的,是河坎邊垂釣無聊的老少,以及河畔那一棵歪脖子樹。 歪脖子樹是柳,秋日未見葉落,隨隨便便站在一小片牛肉館前,枝冠罩住樹下兩張簡單茶幾。茶幾上牛肉粉面騰出熱氣,那氣勢,仿佛歪脖子樹枝條的擺晃是因它們而起。 上了年紀的食客粗聲大氣:“老二,老規矩,小碗加肉!” “唉!”歪脖子樹后牛肉館的精瘦老板隔著鋪面灶臺應一聲,“馬上就來。” 牛肉湯鍋的氣息沖淡了對陌生城市的惘然,在歪脖樹對面灣塘河護欄邊找個地點,我把大鋪蓋卷放好。旁邊三四位老者正喝著午酒,有些醉意的眼光從鋪蓋卷瞟到我身上,追著我走向牛肉館的背影。 老二家的牛肉館環境不怎么樣,生意好,多是常客。牛肉面不錯,湯燙肉香可以自己加醬,還有罐子里的小米辣,也泡出了味道。 就這樣,我來到了興義,住在歪脖子樹所在的灣塘河對面。以后十來年間,就時時尋著歪脖子樹而去,把肚子填飽。那些時候,總喜歡坐在歪脖子樹下,感受著柳枝輕搖,看著往來穿梭人群里的漂亮姑娘,心里想怎么樣才能夠找到一個好婆娘呢? 歪脖子樹不見怎么長,灣塘河卻一點一點悄然變化,河岸修得規規矩矩,制安了漂亮的河岸石欄板;下河戲水的孩童卻沒有了,垂釣無聊的老者大多也收了竿,得閑時,溜到河邊,瞧瞧河面上的塑料袋,猜想水面下游魚的煩悶…… 歪脖子樹的回憶里,灣塘河靈動清秀,少女般婉約。在陪伴我的歲月,卻發現小河清流的歡歌,慢慢變成遲暮愁人的呻吟。人口擁來城市變大,灣塘河仿佛一匹馱馬,馱著三四百斤還能夠奮蹄嘶鳴;負重千斤了,只顧咬牙,生怕前蹄跪下。 灣塘河不斷被治理,恢復了些清新,但回不到歪脖子樹的記憶。在它糾結之時,我有了妻,搬離灣塘河畔,擠進沒有河,當然也沒有歪脖子樹的小區。 時光飛逝,山城興義越來越美麗。對于灣塘河來說,我早已成為過客,時時與它擦肩。相伴十年的情節,使我喜歡坐公交。公交車座位高,經過灣塘河時,能夠看看它的鱗波,看看河上的滾水小壩和接水石階。 醉了過后的清晨,滿嘴干澀,老二牛肉面滾燙的熱氣在眼前閃現,歪脖子樹的味道強烈擠進腦海。還好,此時就在灣塘河邊。 河畔街巷依然喧囂,店外茶幾保持簡單,店門口鋼管架上牛腿肉新鮮,老二牛肉館依然熱鬧。歪脖子樹呢,卻不知道哪里去了。 今天這一碗牛肉面,湯燙肉香可以加醬,小米辣泡得也好,但好像還是缺了點味道。 >>>更多美文:現代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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